第三章 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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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幹巴巴還有點偏鹹的肉幹，顯然小魚幹更得貓貓的心。
光看它比平時搖晃得更加歡快的尾巴就知道了。
而且這些小魚幹足足有一大包！
省著點吃，貓貓可以吃兩頓！
是的，貓界大胃王貓貓就是這麽能吃。
貓貓驕傲，挺胸。
為了將小魚幹叼回窩，只有一張嘴的貓貓甚至短暫舍棄了剛剛捕獵來的魚，先安置好小魚幹之後，再跑出來將被藏在草叢裏的魚給叼回去。
浪費是可恥的，曾經挨過餓的貓貓可不會隨意浪費食物。
剛將魚叼起，還沒來得及回窩，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動靜，還夾雜著人聲，引得貓貓耳朵敏感地抖了抖，下意識警惕地擡頭望過去。
它太矮了，在周圍高大樹木跟灌木叢的遮擋下，理所當然地什麽都沒看到。
不過即便什麽都看不到，貓貓也知道這動靜的源頭。
是那些時常來森林裏訓練的人類。
在距離貓窩幾公裏外，有一處人類聚居地，貓貓無意間聽路過的人類提起過，說那個是一個叫什麽軍區的地方，裏頭有好些很厲害的人類，他們還有很厲害的武器。
反正貓貓自認為是打不過他們的。
所以慫貓貓一般遇見了人類都會繞道走，不然就躲在窩裏不出去。
這回也一樣，一聽到動靜，它立馬叼著魚，呲溜一下飛快躥進了窩裏躲起來。
等那些人類走了再出去覓食吧，反正它現在有多多的儲備糧。
盯著那包人類上供的小魚幹，貓貓開心地甩甩尾巴。
如果以後能再多來點就好了。
嘗到小魚幹的美味之後，貪心貓貓如是想著。
“營長，拉練任務圓滿結束！”
陳副營長啪地一聲，背脊挺直，給沈誠行了一個軍禮。
沈誠淩厲的目光一一掃過這批剛剛經歷艱苦訓練後，無一不變得更加果敢堅毅的新兵們的臉龐，還算滿意地略略點頭。
“收隊，回營。”簡單利落的命令。
“是。”
等沈誠轉過身後，那些全身緊繃，仿佛如臨大敵一般的新兵們才稍微放松一點點僵硬的背脊，然後聽從命令，各自散去整理自己的行裝。
邊整理，邊暗搓搓用眼神交流。
——太可怕了，這位沈營長。
——嗯嗯，不愧是傳說中的沈閻王。
——聽說人家可是咱南部軍區的最強兵王，能得這個名頭的人，肯定不是好惹的。
……
確實，沈營長單單是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那渾身的恐怖氣勢都逼得人兩股戰戰，心驚不已。
新兵們私底下的眼神交流並沒有影響到沈誠，他此時正在跟陳副營長交流這回新兵拉練的情況，最主要的是總結問題，看看還有什麽能改進的。
這個回去後可是要寫報告的，馬虎不得。
相比起那些畏懼於沈誠威懾的新兵們，本名陳大牛的陳副營長顯然跟沈誠更熟悉一些，對他身上的煞氣也更有抵抗力一點。
這不，聊完正事後他隨口就跟人拉起了家長。
“營長，今年輪休好像到您了，您要回家看看不？反正我是要回家的，我都三年沒見我老婆孩子了，唉，想想當年走的時候，我閨女才剛剛出生沒滿月，這會兒應該都會滿地跑了吧。”
陳大牛輕嘆口氣，語氣中滿含惆悵與愧疚，也帶著幾分迫不及待的期盼跟喜悅。
“……”沈誠不語。
他今年沒打算回去，也就不準備跟戰友一起憶鄉愁。
好在到底也曾一起出生入死過，陳大牛深深了解沈誠的脾性，也不會為他的沈默多想什麽。
在自顧自感嘆完後，他就起身拍拍手，大吼著催促新兵們加快速度。
“快快快，小眼神都給我收回去，別磨磨蹭蹭了，手腳都麻利點，整裝完就出發，咱們趁著天黑之前趕回去，還能去食堂喝口熱乎湯，洗個舒坦的澡。”
被副營長口中的熱乎湯舒坦澡吊著，大家本就不慢的速度立馬加快，沒一會兒就整裝好，排列整齊地隨著隊伍回程。
啪啪啪的腳步聲格外整齊。
將團在窩裏睡覺的貓貓給吵醒了。
“喵嗚？”它迷迷瞪瞪地擡起小腦袋，嘴巴邊的毛毛還沾著一點小魚幹碎，下意識地伸舌頭將小魚幹碎卷入口中，砸吧砸吧嘴，回味著那一點點餘味，深覺可惜。
小魚幹吃完了。
那些人類好像要回去了，它如果現在沖出去，可能打劫到一點小魚幹嗎？
認真思考不過三秒，貓貓又頹廢地趴回去，下巴擱在兩只前爪上，耳朵不高興地聳拉成飛機耳。
算了算了，打不過。
它只是一只柔弱可愛的小貓貓而已。
“啪嗒！”
突然，一個被包裹嚴實的圓球狀東西被從洞穴口的草叢外拋進來，落地後發出一聲脆響，然後一直咕嚕嚕地滾到了貓貓跟前，緩緩停住。
嗯，什麽東西？
貓貓被驚動，立馬擡起圓腦袋，變成豎瞳的貓眼警惕地盯住那個球球。
爪爪……蠢蠢欲動。
這個球球看起來很好拍的樣子。
貓貓歪著腦袋，再三打量那個球狀物，一直盯了好久，都不見球球有什麽異動，當即在越來越旺盛的好奇心的趨勢下，微微站起來，以半蹲的姿勢，四肢圓圓胖胖的小短腿倒騰倒騰，像一顆貼地潛行的橘色絨毛球，暗搓搓地潛伏到球球旁邊。
近距離觀察，貓貓發現球球外頭是用枯樹葉加藤條結結實實包裹起來的。
鑒於前兩次被投餵的經驗，她下意識地湊近小鼻子東嗅嗅西嗅嗅。
有那個給她投餵食物的人類的味道，原來球球是他送的。
但是沒有食物的味道。
貓眼中人性化地劃過一絲小失望，但下一刻，又化為了興奮。
因為，貓貓有玩具了！
貓貓爪子一揮，球球立馬飛出去，撞到了墻角又彈射回來，然後被敏捷貓貓用爪爪給再次拍飛，追逐著飛出去的球，貓貓興奮地飛撲上去，兩只前爪牢牢抱住球球，側倒在地上，後爪連環踢，開心得不行。
不同於之前那個被貓貓誤認為是玩具的包，顯然這個專門的玩具更好玩，而且球球做得很結實，不管是被貓貓撲，咬，踹，都頑強地撐住了。
有了玩具的貓貓猶如一位有了寵妃的君王，每天除去必要的覓食跟修煉時間，其它的都撲在玩球球上，渾然一副深深沈迷其中的模樣。
可惜，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當某一天，玩得太興奮的貓貓一個沒註意分寸，下爪力道重了，那顆帶給貓貓無盡樂趣，卻已經被折騰得傷痕累累的球球，當即悲壯地當著貓貓的面，表演了一個什麽叫四分五裂。
藤條斷裂，枯樹葉洋洋灑灑地飄落滿地，其中半片晃晃悠悠地落在了貓貓粉嫩的小鼻尖上。
“啊啾！”
鼻子癢癢，貓貓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渾身毛毛都跟著抖三抖，隨即洞穴內刮起一陣小型旋風，呼啦啦地，將球球最後的殘餘都給吹沒了。
看著眼前一幕，貓貓呆住了。
貓貓傻眼了。
貓貓震驚了。
玩具沒了！
貓貓頭頂烏雲，對墻自閉。
“貓咪，你在嗎？”就在這時，一道低沈冷冽的嗓音在洞外響起，貓貓條件反射地豎起三角耳，耳蝸朝外。
是那個人類的聲音。
可能是因為那是貓貓第一個主動接近的人類吧，有可能是因為對方是第一個投餵它，還給它做玩具的人類，所以對人類的模樣總是善忘的貓貓意外地記住了那個人類的氣味，聲音跟模樣。
哪怕時隔近半個月，都沒忘記。
此時聽見那個人類呼喚它的聲音，貓貓當即有億點點期待。
他是來給貓貓上供小魚幹的嗎？
還是又來送玩具的？
不管是哪個，貓貓都喜歡呀。
耐不住小魚幹跟玩具的誘/惑，貓貓也不自閉了，忙一路顛顛兒地小跑到洞穴口，從草叢裏探出一顆圓圓的貓臉，嬌聲嬌氣地沖著人類叫喚：“喵嗚~”
人類，我在這，快點把小魚幹跟玩具上供給本貓貓吧。
外頭圓月高懸，已是夜半。
稀疏的星星點綴深黑夜空，大多數都被烏雲給遮擋住了，但都不妨礙一人一貓的視野。
沈誠像是能讀懂貓語一般，在小貓咪期盼的小眼神下，從兜裏掏出一包用舊報紙包好的小魚幹，遞到貓咪跟前。
“給你的。”
這些小魚幹都是煮熟後直接晾幹，特地沒有加一點鹽，適合給小貓咪吃。
貓貓探頭探腦地輕嗅兩下，等確定了那是小魚幹，立馬積極地沖過去叼住報紙邊緣，就想把小魚幹拖回窩裏。
至於那個人類？
上交完小魚幹就沒他什麽事了，貓貓才不想在他身上浪費吃小魚幹的時間。
看著小貓咪得了小魚幹就翻臉無情的模樣，沈誠也沒什麽反應，只是半蹲在洞口，低聲跟它道：“我要去出任務，得很長時間才能回來，你……”
本想叮囑貓咪一只喵生活要小心一點，但轉念一想，人家在沒遇見他之前都活得好好兒地，顯然不需要他的多此一舉。
所以沈誠幹脆換個話題：“雨季快到了，氣象局那邊說今年可能會下前所未有的大暴雨，你住的地方地勢矮，距離河道太近，如果雨量太大，形成泥石流的話，很可能會被淹沒，如果真出事了，你記得往地勢高的地方跑。”
是的，沈誠今晚之所以特地跑這一趟，就是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怕他的救命恩貓遇上什麽危險，所以來提醒一聲。
畢竟天災這種東西，非人力所能抗衡，更何況是一只只是有點靈性的小野貓。
想到這，沈誠俊眉微擰。
實在有些放心不下。
“你願意跟我走嗎？”鬼使神差地，他問出了這句話。
話剛出口，他就覺得不妥。
畢竟他都準備出去出任務了，沒個三五個月回不來，哪裏還能照顧一只小貓咪？
除非它願意被家屬院的其他人家收養。
不過想也知道不可能。
畢竟它習慣了野外生活，很難被家養。
果然，洞穴裏的小貓咪根本不吱聲，連理都不帶搭理沈誠。
見狀，沈誠只得起身離開。
聽著外頭人類逐漸遠去的動靜，貓貓抖抖耳朵，渾不在意，繼續叼著一根小魚幹啃，熟悉的美味在口腔內彌漫開來，讓它幸福地瞇起眼睛。
一心沈迷小魚幹的貓貓根本沒聽清楚那個人類剛剛絮絮叨叨都說了些什麽。
不過即便認真聽了，它可能也是……
聽不懂。
畢竟貓貓沒上過學，又跟人類沒太多接觸，很多人類的話它也只是能簡單聽個大概而已，還得是那種很粗淺的話，深奧術語一律不懂。
所以，文盲貓貓遭報應了。
深夜，卷著大寶貝熟睡的貓貓被一陣陣不舒服的潮濕水汽給弄醒。
它迷迷糊糊地睜開一條眼縫，還沒來得及看清四周圍的景象，靈敏的耳朵就先聽到了連綿不絕的流水聲。
水？
它可是睡在洞穴深處，哪兒來的水聲？
察覺到危機的貓貓猛地睜開眼，頓時被眼前一幕給驚呆了。
只見無數混合著泥沙的汙水從狹窄的洞穴口倒灌進來，已經積累起了淺淺的一層，它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裏，四周圍更是飄蕩著一些比較輕的物件。
那些是貓貓的收集的寶貝。
但最重要的是，它的大寶貝也泡在了這些臟兮兮的水裏，似乎連葉子都蔫巴了。
其他寶貝可以都不要，但是大寶貝絕對不能有事！
“喵嗷！”一聲慘叫。
貓貓立馬如兔子般蹦噠起來，雙爪齊用力，努力刨刨刨，大量泥沙混雜進湧動的汙水中，換來的是大寶貝根莖的松動。
洞穴內的水位越來越高了。
已經從站起來的貓咪的腳的高度，淹沒到能讓她小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裏的程度。
而裏面這個洞穴是個封閉的不規則半球形，唯一的出口只有那條狹窄的通道，如果貓貓不及時從通道逃出去的話，隨著水位高漲，它就只能被困死在洞裏。
貓貓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處境。
所以它不顧爪爪會受傷，加快了刨泥水的速度。
終於，沒了泥沙的鞏固，那渾身散發著輝光的植物變得暗淡下來，傾斜倒下，然後被貓貓一把叼起，帶著一起淌著水，奔向唯一的出口。
此時出口的通道已經被淹沒到了三分之二的程度，因為太過於狹窄，不僅讓逆流的貓貓出去變得更加艱難，裏頭沒有水的空間也只夠貓貓奮力冒出一顆腦袋呼吸，還時刻面臨著被漲起的水位淹沒的危險。
“嗚嗚……”
貓貓難受地嗚咽。
全身毛毛濕透的感覺很難受，但更可怕的是生命受到了威脅的恐懼。
求生的本能讓貓貓努力揮動四肢，艱難地帶著它的大寶貝，一點點地從狹窄的通道裏鉆出來。
終於，貓貓只覺身子一松，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它來到了外面的那個洞穴裏，但是危險並沒有接觸，因為外頭被水淹得更加嚴重。
內部洞穴的地勢要更高一點。
如果說，呆在裏面那個洞穴，貓貓浸泡在水裏，四只爪爪還能碰著地的話，外面洞穴的水位，就直接讓它腳不沾地了。
還好，貓貓很厲害。
它是一只會游泳的貓！
四只爪爪跟狗狗一樣在水裏不斷撲騰，貓貓擡高腦袋，盡量不讓自己的大寶貝沾到水，一點點地向著洞口游去。
游出洞口，本以為是新生，沒想到是更大的絕望。
貓貓瞳孔緊縮，幾乎變成了一根針。
大雨傾盆，洶湧的泥石流如同兇惡的水龍，咆哮著在森林間肆意奔騰，將所到之處的所有東西全都摧毀殆盡。
要不是貓的反應速度快，及時用利爪緊緊勾住洞口的藤條，它就要被跟著一起沖走了。
到時候恐怕就是十死無生！
“喵嗚，喵嗚，喵嗚……”
害怕的貓貓發出一聲聲可憐的哀鳴，祈求著有人能來救救它，可面臨這種可怕的天災，其他人或動物逃命都來不及，又怎麽可能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它呢？
危急時刻，它終於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今夜那個人類走之前跟它說過的話。
“往地勢高的地方跑……”
貓貓知道繼續留在原地自己會死，但它又從沒遇到過這麽大的危機，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只能照著那個人類教它的做。
鋒利的雙爪緊緊抓住藤條，一點點拖著身子往上爬。
它的洞穴上頭是一片險峻的高坡，密密麻麻的藤條從上垂落下來，正巧方便了貓貓往上爬。
貓貓可是爬樹高手，這點難度難不倒它的！
一點一點，眼看著浸泡在水裏的身子逐漸脫離水面，還沒來得及高興，聽覺敏銳的耳朵就聽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聲音。
轟隆隆……
貓貓下意識扭頭，被嚇到全身都炸毛了。
只見一股猶如潮水一般的，更加龐大洶湧的水流滾滾奔騰而來，它怒吼著，咆哮著，猶如一頭對著它張開深淵巨口的惡龍，想把它一口吞下。
這一刻，被激烈的求生本能所刺激到，貓貓的速度快得前所未有。
松嘴，咬。
一顆紅果子下肚，澎湃的力量在體內爆發。
貓貓及時用尾巴卷住往下掉落的大寶貝，後腿有力地往土坡上一蹬，一股無形的風受到召喚，席卷而來，拖著貓貓的身子往上送。
它整只貓猶如閃電一般，猛地往上躥出一大截，跑在幾乎有九十度角垂直的土坡上如履平地，三兩下就躥到了土坡頂。
眼看著就要夠著那最高的地方，剛剛吃下紅果的腹部一疼，爪子微微一縮，居然就與那頂端擦爪而過。
貓貓整個都傻了。
以至於整只貓往下掉的時候，都來不及做出什麽掙紮。
眼看著貓貓就要帶著它的大寶貝一起被可怕的泥石流所吞噬。
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帶著手套的有力大手伸出來，猛地抓住貓貓的一只爪子，把它整個提溜上去，安置在一個濕潤，卻溫暖的懷抱裏。
“還好，趕上了。”
熟悉的嗓音含著慶幸，在頭頂響起。
貓貓懵懂地擡起頭，圓圓的貓眼就對上一雙如寒星般深邃的眼眸。
大雨傾盆而下，打濕了來人全身，他似乎來得很急，還在微微喘著氣，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冷峻五官往下流淌，凝結在下巴處，滴落在貓貓腦殼頂上。
被雨砸了個清醒。
貓貓抖抖濕漉漉的身子，下意識用腦袋頂開人類的衣領，整只貓往裏頭藏。
想拿他擋雨。
“喵嗚~”
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地道，貓貓還知道討好地沖人輕叫。
然而尾巴卻很誠實地甩起來，將大寶貝送進懷裏，四只爪爪牢牢抱住。
大……大寶貝也得註意不能被雨淋壞了。
沈誠：“……”
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前鼓起的一大團，一陣無言。
算了，先回去再說。
捧著懷裏的貓跟不知名植物，沈誠冒著雨，大步往回趕。
但他回的不是軍區方向，而是距離此處不遠的一處臨時營地。
臨時營地很簡陋。
只是利用樹幹，簡單地撐起一個遮雨棚，再在底下搭建了兩個帳篷而已。
這裏還有幾個人在守著，除卻其中兩個穿著跟沈誠一樣的軍裝之外，其他都是普通人的衣服，他們是被困在山裏的村民。
雖然知道最近雨水多，但誰也沒料到泥石流能說來就來，還來得那麽迅速，直接打了人一個措手不及。
畢竟這片山林植被茂盛，草木固土能力強，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發生泥石流災害的才對，結果這次就偏偏爆發了。
這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這場一點也沒有停歇苗頭的特大暴雨。
雨水是從沈誠離開貓咪所在洞穴後不久下的，一開始還很微小，似乎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雨。
但等沈誠回到軍區，還沒來得及歇下，這雨就越來越大，並且漸漸演變成了現在這副可怕的模樣，仿佛有人拿著個超級巨大的水盆，直接從天上往地上倒水一樣。
在雨勢不停歇地持續了數個小時之後，最讓人擔心的情況爆發了。
——泥石流。
一接到這條信息，沈誠連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立馬帶著戰友們沖進山林，搜救被困村民。
他們軍區地方偏僻，但並不代表附近荒無人煙。
至少這深山裏，就零星分布著幾個小村子。
部分地勢高的村子尚且要擔心人家可能會有斷糧的危機，更何況那些地勢矮的。
要是一個被淹……
沈誠斂目，不去思索那些已經不可能發生的事。
看到他回來，一個面容還有幾分青澀的戰士小跑過來，顧不得害怕沈誠身上的氣勢，迫切地詢問道：“營長，怎麽樣了？”
沈誠搖搖頭：“我們四周都被泥石流圍困了，沒辦法離開，得繼續在原地守著，等候救援。”
原來他剛剛離開，是為了查探四周圍的情況，看看能不能將受困村民轉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
而能救下貓咪，則是他在探查途中不放心，特地趕去看一眼，沒想到那麽湊巧地救下了它。
索性那一片也是需要探查的地區，他也不算擅離職守。
其實打一照面，那位戰士就註意到沈誠鼓鼓囊囊的胸前，他有點好奇，但不敢問。
不過也不需要他問。
因為在進入營地後，沈誠就主動將懷裏躲雨的小貓咪給拎出來。
小貓咪渾身都濕透了，被凍得瑟瑟發抖。
即使被人拎在手上，小小一只還是團成一顆球，懷裏緊緊抱著一株暗淡的不知名植物，整個一弱小可憐，看得人心都化了。
“同志，我這兒有條毛巾，趕緊拿去給它擦擦吧。”一位被救下的村民姑娘手捧著條半濕的毛巾，熱心腸地說。
“不用了。”沈誠拒絕。
不是嫌棄人家的毛巾，而是不需要，並且那姑娘也需要這條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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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它比平時搖晃得更加歡快的尾巴就知道了。
而且這些小魚幹足足有一大包！
省著點吃，貓貓可以吃兩頓！
是的，貓界大胃王貓貓就是這麽能吃。
貓貓驕傲，挺胸。
為了將小魚幹叼回窩，只有一張嘴的貓貓甚至短暫舍棄了剛剛捕獵來的魚，先安置好小魚幹之後，再跑出來將被藏在草叢裏的魚給叼回去。
浪費是可恥的，曾經挨過餓的貓貓可不會隨意浪費食物。
剛將魚叼起，還沒來得及回窩，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動靜，還夾雜著人聲，引得貓貓耳朵敏感地抖了抖，下意識警惕地擡頭望過去。
它太矮了，在周圍高大樹木跟灌木叢的遮擋下，理所當然地什麽都沒看到。
不過即便什麽都看不到，貓貓也知道這動靜的源頭。
是那些時常來森林裏訓練的人類。
在距離貓窩幾公裏外，有一處人類聚居地，貓貓無意間聽路過的人類提起過，說那個是一個叫什麽軍區的地方，裏頭有好些很厲害的人類，他們還有很厲害的武器。
反正貓貓自認為是打不過他們的。
所以慫貓貓一般遇見了人類都會繞道走，不然就躲在窩裏不出去。
這回也一樣，一聽到動靜，它立馬叼著魚，呲溜一下飛快躥進了窩裏躲起來。
等那些人類走了再出去覓食吧，反正它現在有多多的儲備糧。
盯著那包人類上供的小魚幹，貓貓開心地甩甩尾巴。
如果以後能再多來點就好了。
嘗到小魚幹的美味之後，貪心貓貓如是想著。
“營長，拉練任務圓滿結束！”
陳副營長啪地一聲，背脊挺直，給沈誠行了一個軍禮。
沈誠淩厲的目光一一掃過這批剛剛經歷艱苦訓練後，無一不變得更加果敢堅毅的新兵們的臉龐，還算滿意地略略點頭。
“收隊，回營。”簡單利落的命令。
“是。”
等沈誠轉過身後，那些全身緊繃，仿佛如臨大敵一般的新兵們才稍微放松一點點僵硬的背脊，然後聽從命令，各自散去整理自己的行裝。
邊整理，邊暗搓搓用眼神交流。
——太可怕了，這位沈營長。
——嗯嗯，不愧是傳說中的沈閻王。
——聽說人家可是咱南部軍區的最強兵王，能得這個名頭的人，肯定不是好惹的。
……
確實，沈營長單單是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那渾身的恐怖氣勢都逼得人兩股戰戰，心驚不已。
新兵們私底下的眼神交流並沒有影響到沈誠，他此時正在跟陳副營長交流這回新兵拉練的情況，最主要的是總結問題，看看還有什麽能改進的。
這個回去後可是要寫報告的，馬虎不得。
相比起那些畏懼於沈誠威懾的新兵們，本名陳大牛的陳副營長顯然跟沈誠更熟悉一些，對他身上的煞氣也更有抵抗力一點。
這不，聊完正事後他隨口就跟人拉起了家長。
“營長，今年輪休好像到您了，您要回家看看不？反正我是要回家的，我都三年沒見我老婆孩子了，唉，想想當年走的時候，我閨女才剛剛出生沒滿月，這會兒應該都會滿地跑了吧。”
陳大牛輕嘆口氣，語氣中滿含惆悵與愧疚，也帶著幾分迫不及待的期盼跟喜悅。
“……”沈誠不語。
他今年沒打算回去，也就不準備跟戰友一起憶鄉愁。
好在到底也曾一起出生入死過，陳大牛深深了解沈誠的脾性，也不會為他的沈默多想什麽。
在自顧自感嘆完後，他就起身拍拍手，大吼著催促新兵們加快速度。
“快快快，小眼神都給我收回去，別磨磨蹭蹭了，手腳都麻利點，整裝完就出發，咱們趁著天黑之前趕回去，還能去食堂喝口熱乎湯，洗個舒坦的澡。”
被副營長口中的熱乎湯舒坦澡吊著，大家本就不慢的速度立馬加快，沒一會兒就整裝好，排列整齊地隨著隊伍回程。
啪啪啪的腳步聲格外整齊。
將團在窩裏睡覺的貓貓給吵醒了。
“喵嗚？”它迷迷瞪瞪地擡起小腦袋，嘴巴邊的毛毛還沾著一點小魚幹碎，下意識地伸舌頭將小魚幹碎卷入口中，砸吧砸吧嘴，回味著那一點點餘味，深覺可惜。
小魚幹吃完了。
那些人類好像要回去了，它如果現在沖出去，可能打劫到一點小魚幹嗎？
認真思考不過三秒，貓貓又頹廢地趴回去，下巴擱在兩只前爪上，耳朵不高興地聳拉成飛機耳。
算了算了，打不過。
它只是一只柔弱可愛的小貓貓而已。
“啪嗒！”
突然，一個被包裹嚴實的圓球狀東西被從洞穴口的草叢外拋進來，落地後發出一聲脆響，然後一直咕嚕嚕地滾到了貓貓跟前，緩緩停住。
嗯，什麽東西？
貓貓被驚動，立馬擡起圓腦袋，變成豎瞳的貓眼警惕地盯住那個球球。
爪爪……蠢蠢欲動。
這個球球看起來很好拍的樣子。
貓貓歪著腦袋，再三打量那個球狀物，一直盯了好久，都不見球球有什麽異動，當即在越來越旺盛的好奇心的趨勢下，微微站起來，以半蹲的姿勢，四肢圓圓胖胖的小短腿倒騰倒騰，像一顆貼地潛行的橘色絨毛球，暗搓搓地潛伏到球球旁邊。
近距離觀察，貓貓發現球球外頭是用枯樹葉加藤條結結實實包裹起來的。
鑒於前兩次被投餵的經驗，她下意識地湊近小鼻子東嗅嗅西嗅嗅。
有那個給她投餵食物的人類的味道，原來球球是他送的。
但是沒有食物的味道。
貓眼中人性化地劃過一絲小失望，但下一刻，又化為了興奮。
因為，貓貓有玩具了！
貓貓爪子一揮，球球立馬飛出去，撞到了墻角又彈射回來，然後被敏捷貓貓用爪爪給再次拍飛，追逐著飛出去的球，貓貓興奮地飛撲上去，兩只前爪牢牢抱住球球，側倒在地上，後爪連環踢，開心得不行。
不同於之前那個被貓貓誤認為是玩具的包，顯然這個專門的玩具更好玩，而且球球做得很結實，不管是被貓貓撲，咬，踹，都頑強地撐住了。
有了玩具的貓貓猶如一位有了寵妃的君王，每天除去必要的覓食跟修煉時間，其它的都撲在玩球球上，渾然一副深深沈迷其中的模樣。
可惜，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當某一天，玩得太興奮的貓貓一個沒註意分寸，下爪力道重了，那顆帶給貓貓無盡樂趣，卻已經被折騰得傷痕累累的球球，當即悲壯地當著貓貓的面，表演了一個什麽叫四分五裂。
藤條斷裂，枯樹葉洋洋灑灑地飄落滿地，其中半片晃晃悠悠地落在了貓貓粉嫩的小鼻尖上。
“啊啾！”
鼻子癢癢，貓貓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渾身毛毛都跟著抖三抖，隨即洞穴內刮起一陣小型旋風，呼啦啦地，將球球最後的殘餘都給吹沒了。
看著眼前一幕，貓貓呆住了。
貓貓傻眼了。
貓貓震驚了。
玩具沒了！
貓貓頭頂烏雲，對墻自閉。
“貓咪，你在嗎？”就在這時，一道低沈冷冽的嗓音在洞外響起，貓貓條件反射地豎起三角耳，耳蝸朝外。
是那個人類的聲音。
可能是因為那是貓貓第一個主動接近的人類吧，有可能是因為對方是第一個投餵它，還給它做玩具的人類，所以對人類的模樣總是善忘的貓貓意外地記住了那個人類的氣味，聲音跟模樣。
哪怕時隔近半個月，都沒忘記。
此時聽見那個人類呼喚它的聲音，貓貓當即有億點點期待。
他是來給貓貓上供小魚幹的嗎？
還是又來送玩具的？
不管是哪個，貓貓都喜歡呀。
耐不住小魚幹跟玩具的誘/惑，貓貓也不自閉了，忙一路顛顛兒地小跑到洞穴口，從草叢裏探出一顆圓圓的貓臉，嬌聲嬌氣地沖著人類叫喚：“喵嗚~”
人類，我在這，快點把小魚幹跟玩具上供給本貓貓吧。
外頭圓月高懸，已是夜半。
稀疏的星星點綴深黑夜空，大多數都被烏雲給遮擋住了，但都不妨礙一人一貓的視野。
沈誠像是能讀懂貓語一般，在小貓咪期盼的小眼神下，從兜裏掏出一包用舊報紙包好的小魚幹，遞到貓咪跟前。
“給你的。”
這些小魚幹都是煮熟後直接晾幹，特地沒有加一點鹽，適合給小貓咪吃。
貓貓探頭探腦地輕嗅兩下，等確定了那是小魚幹，立馬積極地沖過去叼住報紙邊緣，就想把小魚幹拖回窩裏。
至於那個人類？
上交完小魚幹就沒他什麽事了，貓貓才不想在他身上浪費吃小魚幹的時間。
看著小貓咪得了小魚幹就翻臉無情的模樣，沈誠也沒什麽反應，只是半蹲在洞口，低聲跟它道：“我要去出任務，得很長時間才能回來，你……”
本想叮囑貓咪一只喵生活要小心一點，但轉念一想，人家在沒遇見他之前都活得好好兒地，顯然不需要他的多此一舉。
所以沈誠幹脆換個話題：“雨季快到了，氣象局那邊說今年可能會下前所未有的大暴雨，你住的地方地勢矮，距離河道太近，如果雨量太大，形成泥石流的話，很可能會被淹沒，如果真出事了，你記得往地勢高的地方跑。”
是的，沈誠今晚之所以特地跑這一趟，就是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怕他的救命恩貓遇上什麽危險，所以來提醒一聲。
畢竟天災這種東西，非人力所能抗衡，更何況是一只只是有點靈性的小野貓。
想到這，沈誠俊眉微擰。
實在有些放心不下。
“你願意跟我走嗎？”鬼使神差地，他問出了這句話。
話剛出口，他就覺得不妥。
畢竟他都準備出去出任務了，沒個三五個月回不來，哪裏還能照顧一只小貓咪？
除非它願意被家屬院的其他人家收養。
不過想也知道不可能。
畢竟它習慣了野外生活，很難被家養。
果然，洞穴裏的小貓咪根本不吱聲，連理都不帶搭理沈誠。
見狀，沈誠只得起身離開。
聽著外頭人類逐漸遠去的動靜，貓貓抖抖耳朵，渾不在意，繼續叼著一根小魚幹啃，熟悉的美味在口腔內彌漫開來，讓它幸福地瞇起眼睛。
一心沈迷小魚幹的貓貓根本沒聽清楚那個人類剛剛絮絮叨叨都說了些什麽。
不過即便認真聽了，它可能也是……
聽不懂。
畢竟貓貓沒上過學，又跟人類沒太多接觸，很多人類的話它也只是能簡單聽個大概而已，還得是那種很粗淺的話，深奧術語一律不懂。
所以，文盲貓貓遭報應了。
深夜，卷著大寶貝熟睡的貓貓被一陣陣不舒服的潮濕水汽給弄醒。
它迷迷糊糊地睜開一條眼縫，還沒來得及看清四周圍的景象，靈敏的耳朵就先聽到了連綿不絕的流水聲。
水？
它可是睡在洞穴深處，哪兒來的水聲？
察覺到危機的貓貓猛地睜開眼，頓時被眼前一幕給驚呆了。
只見無數混合著泥沙的汙水從狹窄的洞穴口倒灌進來，已經積累起了淺淺的一層，它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裏，四周圍更是飄蕩著一些比較輕的物件。
那些是貓貓的收集的寶貝。
但最重要的是，它的大寶貝也泡在了這些臟兮兮的水裏，似乎連葉子都蔫巴了。
其他寶貝可以都不要，但是大寶貝絕對不能有事！
“喵嗷！”一聲慘叫。
貓貓立馬如兔子般蹦噠起來，雙爪齊用力，努力刨刨刨，大量泥沙混雜進湧動的汙水中，換來的是大寶貝根莖的松動。
洞穴內的水位越來越高了。
已經從站起來的貓咪的腳的高度，淹沒到能讓她小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裏的程度。
而裏面這個洞穴是個封閉的不規則半球形，唯一的出口只有那條狹窄的通道，如果貓貓不及時從通道逃出去的話，隨著水位高漲，它就只能被困死在洞裏。
貓貓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處境。
所以它不顧爪爪會受傷，加快了刨泥水的速度。
終於，沒了泥沙的鞏固，那渾身散發著輝光的植物變得暗淡下來，傾斜倒下，然後被貓貓一把叼起，帶著一起淌著水，奔向唯一的出口。
此時出口的通道已經被淹沒到了三分之二的程度，因為太過於狹窄，不僅讓逆流的貓貓出去變得更加艱難，裏頭沒有水的空間也只夠貓貓奮力冒出一顆腦袋呼吸，還時刻面臨著被漲起的水位淹沒的危險。
“嗚嗚……”
貓貓難受地嗚咽。
全身毛毛濕透的感覺很難受，但更可怕的是生命受到了威脅的恐懼。
求生的本能讓貓貓努力揮動四肢，艱難地帶著它的大寶貝，一點點地從狹窄的通道裏鉆出來。
終於，貓貓只覺身子一松，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它來到了外面的那個洞穴裏，但是危險並沒有接觸，因為外頭被水淹得更加嚴重。
內部洞穴的地勢要更高一點。
如果說，呆在裏面那個洞穴，貓貓浸泡在水裏，四只爪爪還能碰著地的話，外面洞穴的水位，就直接讓它腳不沾地了。
還好，貓貓很厲害。
它是一只會游泳的貓！
四只爪爪跟狗狗一樣在水裏不斷撲騰，貓貓擡高腦袋，盡量不讓自己的大寶貝沾到水，一點點地向著洞口游去。
游出洞口，本以為是新生，沒想到是更大的絕望。
貓貓瞳孔緊縮，幾乎變成了一根針。
大雨傾盆，洶湧的泥石流如同兇惡的水龍，咆哮著在森林間肆意奔騰，將所到之處的所有東西全都摧毀殆盡。
要不是貓的反應速度快，及時用利爪緊緊勾住洞口的藤條，它就要被跟著一起沖走了。
到時候恐怕就是十死無生！
“喵嗚，喵嗚，喵嗚……”
害怕的貓貓發出一聲聲可憐的哀鳴，祈求著有人能來救救它，可面臨這種可怕的天災，其他人或動物逃命都來不及，又怎麽可能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它呢？
危急時刻，它終於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今夜那個人類走之前跟它說過的話。
“往地勢高的地方跑……”
貓貓知道繼續留在原地自己會死，但它又從沒遇到過這麽大的危機，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只能照著那個人類教它的做。
鋒利的雙爪緊緊抓住藤條，一點點拖著身子往上爬。
它的洞穴上頭是一片險峻的高坡，密密麻麻的藤條從上垂落下來，正巧方便了貓貓往上爬。
貓貓可是爬樹高手，這點難度難不倒它的！
一點一點，眼看著浸泡在水裏的身子逐漸脫離水面，還沒來得及高興，聽覺敏銳的耳朵就聽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聲音。
轟隆隆……
貓貓下意識扭頭，被嚇到全身都炸毛了。
只見一股猶如潮水一般的，更加龐大洶湧的水流滾滾奔騰而來，它怒吼著，咆哮著，猶如一頭對著它張開深淵巨口的惡龍，想把它一口吞下。
這一刻，被激烈的求生本能所刺激到，貓貓的速度快得前所未有。
松嘴，咬。
一顆紅果子下肚，澎湃的力量在體內爆發。
貓貓及時用尾巴卷住往下掉落的大寶貝，後腿有力地往土坡上一蹬，一股無形的風受到召喚，席卷而來，拖著貓貓的身子往上送。
它整只貓猶如閃電一般，猛地往上躥出一大截，跑在幾乎有九十度角垂直的土坡上如履平地，三兩下就躥到了土坡頂。
眼看著就要夠著那最高的地方，剛剛吃下紅果的腹部一疼，爪子微微一縮，居然就與那頂端擦爪而過。
貓貓整個都傻了。
以至於整只貓往下掉的時候，都來不及做出什麽掙紮。
眼看著貓貓就要帶著它的大寶貝一起被可怕的泥石流所吞噬。
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帶著手套的有力大手伸出來，猛地抓住貓貓的一只爪子，把它整個提溜上去，安置在一個濕潤，卻溫暖的懷抱裏。
“還好，趕上了。”
熟悉的嗓音含著慶幸，在頭頂響起。
貓貓懵懂地擡起頭，圓圓的貓眼就對上一雙如寒星般深邃的眼眸。
大雨傾盆而下，打濕了來人全身，他似乎來得很急，還在微微喘著氣，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冷峻五官往下流淌，凝結在下巴處，滴落在貓貓腦殼頂上。
被雨砸了個清醒。
貓貓抖抖濕漉漉的身子，下意識用腦袋頂開人類的衣領，整只貓往裏頭藏。
想拿他擋雨。
“喵嗚~”
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地道，貓貓還知道討好地沖人輕叫。
然而尾巴卻很誠實地甩起來，將大寶貝送進懷裏，四只爪爪牢牢抱住。
大……大寶貝也得註意不能被雨淋壞了。
沈誠：“……”
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前鼓起的一大團，一陣無言。
算了，先回去再說。
捧著懷裏的貓跟不知名植物，沈誠冒著雨，大步往回趕。
但他回的不是軍區方向，而是距離此處不遠的一處臨時營地。
臨時營地很簡陋。
只是利用樹幹，簡單地撐起一個遮雨棚，再在底下搭建了兩個帳篷而已。
這裏還有幾個人在守著，除卻其中兩個穿著跟沈誠一樣的軍裝之外，其他都是普通人的衣服，他們是被困在山裏的村民。
雖然知道最近雨水多，但誰也沒料到泥石流能說來就來，還來得那麽迅速，直接打了人一個措手不及。
畢竟這片山林植被茂盛，草木固土能力強，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發生泥石流災害的才對，結果這次就偏偏爆發了。
這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這場一點也沒有停歇苗頭的特大暴雨。
雨水是從沈誠離開貓咪所在洞穴後不久下的，一開始還很微小，似乎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雨。
但等沈誠回到軍區，還沒來得及歇下，這雨就越來越大，並且漸漸演變成了現在這副可怕的模樣，仿佛有人拿著個超級巨大的水盆，直接從天上往地上倒水一樣。
在雨勢不停歇地持續了數個小時之後，最讓人擔心的情況爆發了。
——泥石流。
一接到這條信息，沈誠連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立馬帶著戰友們沖進山林，搜救被困村民。
他們軍區地方偏僻，但並不代表附近荒無人煙。
至少這深山裏，就零星分布著幾個小村子。
部分地勢高的村子尚且要擔心人家可能會有斷糧的危機，更何況那些地勢矮的。
要是一個被淹……
沈誠斂目，不去思索那些已經不可能發生的事。
看到他回來，一個面容還有幾分青澀的戰士小跑過來，顧不得害怕沈誠身上的氣勢，迫切地詢問道：“營長，怎麽樣了？”
沈誠搖搖頭：“我們四周都被泥石流圍困了，沒辦法離開，得繼續在原地守著，等候救援。”
原來他剛剛離開，是為了查探四周圍的情況，看看能不能將受困村民轉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
而能救下貓咪，則是他在探查途中不放心，特地趕去看一眼，沒想到那麽湊巧地救下了它。
索性那一片也是需要探查的地區，他也不算擅離職守。
其實打一照面，那位戰士就註意到沈誠鼓鼓囊囊的胸前，他有點好奇，但不敢問。
不過也不需要他問。
因為在進入營地後，沈誠就主動將懷裏躲雨的小貓咪給拎出來。
小貓咪渾身都濕透了，被凍得瑟瑟發抖。
即使被人拎在手上，小小一只還是團成一顆球，懷裏緊緊抱著一株暗淡的不知名植物，整個一弱小可憐，看得人心都化了。
“同志，我這兒有條毛巾，趕緊拿去給它擦擦吧。”一位被救下的村民姑娘手捧著條半濕的毛巾，熱心腸地說。
“不用了。”沈誠拒絕。
不是嫌棄人家的毛巾，而是不需要，並且那姑娘也需要這條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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